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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4章 已婚男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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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4章 已婚男大

議會長來訪的消息剛送到伊卡洛斯身前的時候, 燕嶼剛睜開眼睛。

蝶翼搭在他身上,燕嶼發現自己對睜眼就看見一只蝴蝶在搞強制愛都有點麻木了。但是今天還是有點超過了——

他擡眼,看見一個懶散跪坐在他旁邊的人, 或者說雌蟲,雪白的襯衣隨便披在身上,沒有系扣子,肆無忌憚露出大片胸膛, 現在正在無聊地給他的頭發編辮子。

燕嶼順著他靈活的指尖的黑發往下看,發現那是他自己的長發。

什麽時候長的長發?

他動了動,發現自己身體的疼痛都消失了, 四肢百骸充滿力量, 比受傷之前還好。燕嶼坐起來, 扯過自己的頭發,環顧四周, 問:“這是哪?”

曼努埃爾輕佻地說:“我們的愛巢。”

燕嶼:?

別在這裏發癲。

他無視掉這只蝴蝶的瘋話,反手摸到自己的刀,試探的割破了蛹, 往外爬。

“嘶。”頭皮傳來一陣刺痛, 他皺著眉回頭看,發現是曼努埃爾直起上半身, 用膝蓋壓住了他的發尾。

他的指尖拂過繃直的長發,意味不明地微笑,嘴裏抱怨:“剛結婚就要我獨守空房嗎?”

“?”

燕嶼真心實意地說:“臆想癥就去精神科掛個號。”

不知是哪取悅了曼努埃爾, 他維持著膝蓋壓住頭發的姿勢,傾身過來。他們靠得很近, 燕嶼一動不動,冷冷地看著他, 絲毫不肯後退。

曼努埃爾凝視著他的眼睛,試探地往前,鼻息相交的一瞬間,燕嶼還是忍不住側過頭。隔著一個呼吸的距離,曼努埃爾的吻停在臉側,沒有真的落下。

我贏了。曼努埃爾愉快地想。

他帶著壓不住的得意,就著這個過分靠近的姿勢,慢悠悠道:“燕同學,想想你是如何破壞了智械主機,記得嗎?你,和我,我們一起——那是蟲族古老的婚飛儀式,所有蟲族都認可。”

什麽意思?燕嶼甚至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。

燕嶼:?

燕嶼:?????

他大為震撼!

不是,你們結婚還帶強買強賣的?我閉眼前還是個清純男大,睜眼就他媽成已婚男了?

說不定是這只蝴蝶腦子還沒完全恢覆呢,燕嶼冷靜地想。

不對吧,這完全不能冷靜吧!

燕嶼輕輕地碎掉了:“……你神經病吧?!”

對,就是這個味道。曼努埃爾心滿意足地松開膝蓋,放開燕嶼的長發。強扭的瓜甜不甜先不說,但是爽啊。

燕嶼默默把長發攏到身前,從蛹中爬了出去,看起來人還是很鎮定,其實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。

曼努埃爾緊隨其後出來,給自己穿好衣服。雖然蝶族軍團的蟲死不承認返祖的蝴蝶是他,但還是貼心地在旁邊準備了一套給他的衣服。怕他萬一真的又恢覆了人形,沒有衣服穿。他醒得比燕嶼早,穿好了大半的衣服,蛹內潮熱,便沒有把襯衣扣好。

分不清有意還是無意地,給了剛蘇醒的燕嶼一點精神暴擊。

現在他穿上軍禮服外套,拿起衣物最上層的軍功章,對著燈光凝視幾秒,攥在掌心,沒有戴上。

而燕嶼出來後環顧一周,發現這是軍校聯賽的醫療室,於是大步朝門口走去。手搭上門把手的瞬間。

“砰!”

伊卡洛斯對議會長開槍了。

他意識到外面正在發生一場不同尋常的談話,手從門把上落下。他站在門後靜靜聽著議會長和伊卡洛斯激烈的爭執。

關於人類,關於愛,關於犧牲。

為了第一時間捕捉到醫療室內的動靜,以便及時做出反應,醫療艙的隔音模式被關閉了。外界的聲音也毫無保留的傳遞進來。

他聽到了死亡人數,聽到了混亂的社會狀況,聽到了無力的人類武裝。人類在不安,人類在恐慌,人類危如累卵。

曼努埃爾荒謬的言論暫時從他的心中* 被揮去了,一種亙古的哀愁如霧一般籠罩住他。

曼努埃爾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,輕輕嗅他發間的氣味。說實在話,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和一場漫長的蛻變,很難有人保持香味。他嗅到了灰塵、硝煙和血的味道。

這並不怎麽好聞。

但曼努埃爾卻仔細地從頭頂往下嗅,一直嗅到了燕嶼的頸部,他深吸一口氣,然後用氣音說:“聽到了嗎?他們在討論犧牲你。”

燕嶼神色毫無波動,擡手向後一個肘擊。

曼努埃爾沒躲,也沒發出聲音。不隔音是雙向的,內部的聲音也會驚擾外面爭吵的人。剛剛他們是因為在蛹內,雙重隔音,才沒讓外面的人註意到。

但現在貼著門,曼努埃爾還是很小心地避免讓外界察覺。畢竟,外面的人談論的話題是那麽危險,也是那麽剛好——剛好把他的新婚雄主推向蟲族啊。

他才不會打擾他們,繼續說吧,繼續把不公的毒液潑灑向人類的英雄吧。

他輕輕挑起幾根長發,手指翻飛著編辮子。

頭皮傳來很細微的拉扯感,燕嶼沒理他。

他輕輕上前,把額頭抵在金屬門上,冰涼的金屬將溫度傳遞給他。

誰也不知道他這一刻在想什麽。

要很久很久之後,他已經和曼努埃爾從怨侶成為了真正的愛侶。在一個溫柔的清晨,肌膚相貼的親密時刻,曼努埃爾問起這一刻他在想什麽。

燕嶼才會告訴他:“家,我在想家。”

不是月塔環線那個家,而是21世紀那個家。

他想起一個平凡的夏天,悶熱的黃昏下起了雨,小城的公交車玻璃是淡淡的綠色,透明的雨滴如星子撒在玻璃上。車內沒開空調,他把腦袋靠在車窗,一絲涼意順著與玻璃接觸的皮膚擴散。

車外林海如潮,知了撕心裂肺地叫。

乘客在雨聲中用鄉音低聲說笑,居民樓上垂著旱金蓮、紫斑風鈴和醡漿草,竈臺的煙火氣順著紅磚往上飄,融化在雨裏。

公交車在駛向終點站。

那裏沒有磁懸浮跑車、沒有天空軌道、沒有星際航班。那裏只是一座很小的城,支撐他在異世跌跌撞撞的也從來不是多麽大的夢想與野望,只是十幾年如一日的平淡生活。

他是為了每一縷炊煙而戰的。

“咣當。”他看見公交到站了,車門打開。

於是他按下了門把手,拉開了銀色的金屬大門。

他聽見自己說:“我去。”

*

處於這個飛速變化的歷史轉折期的參與者們,很難意識到同一時刻,宇宙正經歷著怎樣的動蕩。

智械生命對星網的破壞,切斷了中央集團對地方的掌控。

如果有人研究過人類聯盟的政治體系,就會明白,即時的信息對中央議會的統治有多麽重要。

人類聯盟的前身是地球聯合政府,在內訌崩裂後,發現新的宇宙敵人,令他們不得不重新團結。新建立起來的人類聯盟是一個松散的聯盟政體,包括所有類人生物,地球智人只是其中的一個種族。

很多人會下意識認錯人類聯盟為人類聯邦,但實際上聯邦制度的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力度遠高於人類聯盟,在如果非要在古地球的政治制度中尋找一個相似的,那大概是邦聯制度。

因為星際的幅員太遼闊了。

地方星球有著自己的護衛軍,除了重大決策必須服從中央,基本治理有地方政府自己決定,他們甚至在聯合憲法下有自己的地方憲法。

維護聯合憲法絕對的權威地位,是依靠軍團直屬制,宇宙級別的軍團直屬於中央軍部,對星球具有絕對的壓制力。

中央不是沒有試圖把邦聯制轉化為聯邦制,每個星球的最高長官必須出自中央的大學,對護衛軍有強制的火力限制,以及借助信息化的手段時各級政府對接緊密。

但智械生命的發現,摧毀了這一切。

為了在一個星區淪陷的時候,切斷智械生命順著星網朝內部蔓延的路徑,無形的“墻”建立起來了。

原本的星網被切成一塊塊局域網,避免網絡病毒傳播,構建起一道道防線。安全性大大提升的同時,也史無前例地打擊了中央集權。

中央失去了對地方政府的直接控制能力,這就導致在剛剛發生了智械危機之後,局域網斷聯,中央對地方的狀況一無所知。

對某些人而言,這是個絕好的機會。

對某些組織而言也是。

別忘了,一開始資助深海人魚極端組織的,就是南區啊。

於是在星網輿論爆炸的時候。許許多多的角落,軍械庫沈重的大門打開。一排排槍械被人拿下架子,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像滾滾的悶雷聲。醞釀了良久的暴風雨這一刻才真的降臨了!

在卡西利亞斯被勒住脖子掛上天花板的時候,第一聲槍響在南區的一顆垃圾星迸發,向一聲淒厲的哀鳴。在塵埃落定之前,誰也不知道這是杜鵑在啼血,還是雄雞曉唱天下白的前奏。

當帝星的飛船朝著聯賽星艦駛去的時候,第一個自由派組織舉著旗幟沖向了第四軍團的一個小型駐點。星盜的骷髏旗幟如黑雲般遮天蔽日。

當議會長在緩緩打開的門後,與伊卡洛斯對視時,滾滾濃煙席卷了南區主星的南極星廣場,狂躁的口號、怒罵與哭喊,伴隨著炸響的火光和轟鳴,維護秩序的第四軍與反抗組織們在和平女神高高的雕像下撞在一起。

女神高舉的手掌上,停歇的白鴿們受驚地展開翅膀高飛,又在下一刻被擊中,雪白的羽翼剎那間被血染透。迸濺的血液伴隨著一聲哀鳴,落在女神像的臉頰上。下一秒被擊中的白鴿無力飛行,跌落在人群之中,被狂亂的人群踐踏成看不清原狀的肉泥。

死亡,死亡是如此聲勢浩大地降臨。

祂的裙擺拂過反抗者憎恨的雙眼,也拂過第四軍年輕士兵迷茫的臉頰。

最初的第四軍或許都是外來的軍隊,可他們在這裏紮根了太久,久到已經與南區融為一體。或許高層的長官依舊是中央派遣而來的鎮壓者,但基層的士兵都是從南區征調的啊。對面是他們的同胞。

他們真的要開槍嗎?

“開槍啊!對著我們開槍啊!人魚反了,接下來輪到了誰?你們難道沒有看到星網上的《人種細分法案》嗎?要再被犧牲多久你們才能睜開眼?要再被拋棄多久你們才會認命?”

這些問題,學校都告訴過年輕人們答案,告訴過他們戰爭帶來不了社會的進步,叛亂只會給同胞帶來再次的傷害。南區需要穩定的社會環境,才能修路、才能通商、才能引進外來人才,才能有所發展!而不是剛修好一棟學校,就被叛亂組織當做示威炸掉!

南區這些年也一直在艱難地變好不是嗎?

可是望著一張張憤怒而哀切的臉,那些道理都從年輕的大腦裏飛走了。

我真的該開槍嗎?

年輕人猶豫了。

只需要這一剎那的猶豫,人墻被找到了破綻,舉著火炬和旗幟的人們頂著後方的槍械,爭先恐後地往前湧。他們在朝什麽跑去了?在朝他們幻想中那個未來沖過去嗎?

一具具屍體倒下了,新的人又從同胞的屍體上爬過去。

淚水和血水模糊了年輕軍人的眼睛。

正確的路到底在哪?

當燕嶼推開門,堅定地說出那句“我去”的時候,南區主星的政府大樓被淹沒在火焰之中,廣場上高高飄揚的深藍色人類聯盟旗幟被扯了下去,落入滾滾火海,眨眼灰飛煙滅。

星歷1056年12月15日,帝星時間9:37。燕嶼重覆了一遍:“讓我去。”

我願意為人類犧牲。

星歷1056年12月15日,帝星時間9:37。新的旗幟掛在了燒得通紅的旗桿上。

在同一時刻,南區徹底失控了。

歷史的車輪已無情碾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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